一章
道可道,非常道;名可名,非常名。無,名天地之始;有,名萬物之母。故常無,欲以觀其妙;常有,欲以觀其徼。此兩者,同出而異名,同謂之玄,玄之又玄,眾妙之門。
「道可道,非常道」,亦即「可以用言語表達的『道』,不是恆常不變的『道』」。立足在人間之理,是看到不到「常道」的;那些人們琅琅上口的經術政教之道、追求名利情之道,在老子看來都不是常道。「名可名,非常名。」世間稱頌樂道的富貴尊榮、高世之名都不是「常名」,是瞬間即逝的東西,不是永恆存在的光輝。 在天地之初的時空,是人類的名詞無法描摩的「無有」,天地從「無」而來,但又不是真無,從無到有,高深超乎人的知識和想像,無法名狀。後來,人類有了對環境的認知能力,開始用具體名詞去描述宇宙中的生命狀態,並給萬物下定義、命名。回到恆常而無分別的狀態,便可以觀看到道體的奧妙。 經由恆常而現出分別的跡向,便可以觀看到道體的表現。天地同根,萬物一體,道理深遠。如王弼說:『而言謂之玄者,取於不可得而謂之然也。謂之然,則不可以定乎一玄而已。』,深觀至此,豈不妙哉。
二章
天下皆知美之為美,斯惡已。皆知善之為善,斯不善已。故有無相生,難易相成,長短相形,高下相傾,音聲相和,前後相隨。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,行不言之教。萬物作焉而不辭,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成功而不居。夫唯弗居,是以不去。
人一旦有了價值觀,透過認知,事物開始分化,當認定它是美或善的瞬間,美醜善惡一起出現。
三章
不尚賢,使民不爭;不貴難得之貨,使民不為盜;不見可欲,使民心不亂。是以聖人之治,虛其心,實其腹,弱其志,強其骨。常使民無知無欲,使夫智者不敢為也,則無不治。
四章
道沖,而用之或不盈。淵兮似萬物之宗;挫其銳,解其紛,和其光,同其塵,湛兮似或存。吾不知誰之子?象帝之先。
五章
天地不仁,以萬物為芻狗;聖人不仁,以百姓為芻狗。天地之間,其猶橐籥乎!虛而不屈,動而愈出。多言數窮,不如守中。
六章
谷神不死,是謂玄牝。玄牝之門,是謂天地根。綿綿若存,用之不勤。
七章
天長地久。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,以其不自生,故能長生。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,外其身而身存。非以其無私耶?故能成其私。
八章
上善若水,水善利萬物而不爭,處眾人之所惡,故幾於道。居善地,心善淵,與善仁,言善信,正善治,事善能,動善時。夫唯不爭,故無尤。
九章
持而盈之,不如其已;揣而銳之,不可長保。金玉滿堂,莫之能守;富貴而驕,自遺其咎。功成身退,天之道。
十章
載營魄抱一,能無離乎?專氣致柔,能嬰兒乎?滌除玄覽,能無疵乎?愛國治民,能無為乎?天門開闔,能為雌乎?明白四達,能無知乎?生之畜之,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長而不宰,是謂玄德。
十一章
三十輻,共一轂,當其無,有車之用。埏埴以為器,當其無,有器之用。鑿戶牖以為室,當其無,有室之用。故有之以為利,無之以為用。
十二章
五色令人目盲;五音令人耳聾;五味令人口爽;馳騁畋獵,令人心發狂;難得之貨,令人行妨。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,故去彼取此。
十三章
寵辱若驚,貴大患若身。何謂寵辱若驚?寵為上,辱為下,得之若驚,失之若驚,是謂寵辱若驚。何謂貴大患若身?吾所以有大患者,為吾有身,及吾無身,吾有何患?故貴以身為天下,若可寄天下;愛以身為天下,若可託天下。
十四章
視之不見名曰夷,聽之不聞名曰希,摶之不得名曰微。此三者不可致詰,故混而為一。其上不皦,其下不昧。繩繩不可名,復歸於無物。是謂無狀之狀,無物之象,是謂惚恍。迎之不見其首,隨之不見其後。執古之道,以御今之有。能知古始,是謂道紀。
十五章
古之善為道者,微妙玄通,深不可識。夫唯不可識,故強為之容。豫兮若冬涉川,猶兮若畏四鄰,儼兮其若客,渙兮若冰之將釋,敦兮其若樸,曠兮其若谷,渾兮其若濁。熟能濁以靜之徐清,熟能安以動之徐生。保此道者不欲盈。夫唯不盈,故能蔽而新成。
十六章
致虛極,守靜篤。萬物並作,吾以觀復。夫物芸芸,各復歸其根。歸根曰靜,是謂復命。復命曰常,知常曰明,不知常,忘作凶。知常容,容乃公,公乃全,全乃天,天乃道,道乃久,沒身不殆。
十七章
太上,不知有之;其次,親而譽之;其次,畏之;其次,侮之。信不足焉,有不信焉。悠兮其貴言。功成,事遂,百姓謂我自然。
十八章
大道癈,有仁義;智慧出,有大偽;六親不和有孝慈,國家昏亂有忠臣。
十九章
絕聖棄智,民利百倍;絕仁棄義,民復孝慈;絕巧棄利,盜賊無有。此三者以為文不足,故令有所屬。見素抱樸,少私寡欲。
二十章
絕學無憂。唯之與阿,相去幾何?善之與惡,相去何若?人之所畏,不可不畏。荒兮其未央哉!眾人熙熙,如享太牢,如春登臺。我獨泊兮其未兆,如嬰兒之未孩。儽儽兮若無所歸。眾人皆有餘,而我獨若遺。我愚人之心也哉,沌沌兮!俗人昭昭,我獨昏昏。俗人察察,我獨悶悶。澹兮其若海,飂兮若無止。眾人皆有以,而我獨頑且鄙。我獨異於人,而貴食母。
二十一章
孔德之容,惟道是從。道之為物,惟恍惟惚。惚兮恍兮,其中有象;恍兮惚兮,其中有物。窈兮冥兮,其中有精。其精甚真,其中有信。自古及今,其名不去,以閱眾甫。吾何以知眾甫之狀哉?以此。
二十二章
曲則全,枉則直;窪則盈,敝則新,少則得,多則惑。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。不自見,故明;不自是,故彰;不自伐,故有功;不自矜,故長。古之所謂曲則全者,豈虛言哉!誠全而歸之。
二十三章
希言自然。故飄風不終朝,驟雨不終日。熟為此者?天地。天地尚不能久,而況於人乎?故從事於道者,同於道;德者,同於德;失者,同於失。同於道者,道亦樂得之;同於德者,德亦樂得之;同於失者,失亦樂得之。信不足焉,有不信焉。
二十四章
企者不立,跨者不行,自見者不明,自是者不彰,自伐者無功,自矜者不長。其於道也,曰:餘食贅行。物或惡之,故有道者不處。
二十五章
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。寂兮寥兮,獨立而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為天下母。吾不知其名,字之曰道,強為之名曰大。大曰逝,逝曰遠,遠曰反。故道大,天大,地大,人亦大。域中有四大,而人居其一焉。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
二十六章
重為輕根,靜為躁君。是以聖人終日行不離輜重,雖有榮觀,燕處超然。奈何萬乘之主,而以身輕天下?輕則失根,躁則失君。
二十七章
善行無轍跡;善言無瑕讁;善數不用籌策,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,善結無繩約不可解。是以聖人常善救人,故無棄人;常善救物,故無棄物。是謂襲明。故善人者,不善人之師;不善人者,善人之資。不貴其師,不愛其資,雖智大迷。是謂要妙。
二十八章
知其雄,守其雌,為天下蹊。為天下蹊,常德不離,復歸於嬰兒。知其白,守其黑,為天下式。為天下式,常德不忒,復歸於無極。知其榮,守其辱,為天下谷。為天下谷,常德乃足,復歸於樸。樸散則為器,聖人用之,則為官長。故大制不割。
二十九章
將欲取天下而為之,吾見其不得已。天下神器,不可為也,不可執也。為者敗之,執者失之。故物或行或隨,或歔或吹,或強或羸,或載或隳。是以聖人去甚,去奢,去泰。
三十章
以道佐人主者,不以兵強天下。其事好還。師之所處,荊棘生焉。大軍之後,必有兇年。善者果而已,不敢以取強。果而勿矜,果而勿伐,果而勿驕。果而不得已,果而勿強。物壯則老,是謂不道。不道早已。
三十一章
夫佳兵者不祥之器,物或惡之,故有道者不處。君子居則貴左,用兵則貴右。兵者不祥之器,非君子之器,不得已而用之,恬惔為上。勝而不美,而美之者,是樂殺人。夫樂殺人者,則不可得志於天下矣。吉事尚左,凶事尚右。偏將軍居左,上將軍居右。言以喪禮處之。殺人之眾,以悲哀泣之,戰勝以喪禮處之。
三十二章
道常無名,樸,雖小,天下莫能臣也。侯王若能守之,萬物將自賓。天地相合,以降甘露,民莫之令而自均。始制有名,名亦既有,夫亦將知止,知止所以不殆。譬道之在天下,猶川谷之與江海。
三十三章
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。勝人者有力,自勝者強。知足者富,強行者有志。不失其所者久,死而不亡者壽。
三十四章
大道氾兮,其可左右。萬物恃之而生而不辭,功成而不有,衣養萬物不為主。常無欲,可名於小;萬物歸焉而不為主,可名為大。以其終不自為大,故能成其大。
三十五章
執大象,天下往。往而不害,安平太。樂與餌,過客止。道之出口,淡乎其無味,視之不足見,聽之不足聞,用之不足既。
三十六章
將欲歙之,必固張之。將欲弱之,必固強之。將欲廢之,必固舉之。將欲奪之,必固與之。是謂微明。柔弱勝剛強。魚不可脫於淵,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。
三十七章
道常無為而無不為,侯王若能守之,萬物將自化。化而欲作,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。無名之樸夫亦將無欲。不欲以靜,天下將自定。
三十八章
上德不德,是以有德;下德不失德,是以無德。上德無為而無以為;下德無為而有以為。上仁為之而無以為;上義為之而有以為。上禮為之而莫之應,則攘臂而仍之。故失道而後德,失德而後仁,失仁而後義,失義而後禮,夫禮者忠信之薄,而亂之首。前識者,道之華,而愚之始。是以大丈夫處其厚,不居其薄,處其實,不居其華。故去彼取此。
三十九章
昔之得一者,天得一以清,地得一以寧,神得一以靈,谷得一以盈,萬物得一以生,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。其致之。天無以清將恐裂,地無以寧將恐發,神無以靈將恐歇,谷無以盈將恐竭,萬物無以生將恐滅;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蹶。故貴以賤為本,高以下為基。是以侯王自謂孤、寡、不榖,此非以賤為本邪?非歟?故至譽無譽。不欲琭琭如玉,珞珞如石。
四十章
反者道之動;弱者道之用。天下萬物生於有,有生於無。
四十一章
上士聞道,勤而行之;中士聞道,若存若亡;下士聞道,大笑之。不笑不足以為道。故建言有之:明道若昧,進道若退,夷道若類,上德若谷,大白若辱,廣德若不足,建德若偷,質德若渝,大方無隅,大器晚成,大音希聲,大象無形,道隱無名。夫唯道,善貸且成。
四十二章
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萬物。萬物負陰而抱陽,沖氣以為和。人之所惡,唯孤、寡、不榖,而王公以為稱。故物或損之而益,或益之而損。人之所教,我亦教之,強梁者不得其死,吾將以為教父。
四十三章
天下之至柔,馳騁天下之至堅,無有入無間。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。不言之教,無為之益,天下希及之。
四十四章
名與身孰親?身與貨孰多?得與亡孰病?是故甚愛必大費,多藏必厚亡。知足不辱,知止不殆,可以長久。
四十五章
大成若缺,其用不弊;大盈若沖,其用不窮。大直若屈,大巧若拙,大辯若訥。靜勝躁,寒勝熱,清靜為天下正。
四十六章
天下有道,卻走馬以糞;天下無道,戎馬生於郊。禍莫大於不知足;咎莫大於欲得。故知足之足,常足矣。
四十七章
不出戶,知天下;不窺牖,見天道。其出彌遠,其知彌少。是以聖人不行而知,不見而名,無為而成。
四十八章
為學日益,為道日損。損之又損,以至於無為。無為而無不為。取天下常以無事,及其有事,不足以取天下。
四十九章
聖人無常心,以百姓心為心。善者吾善之,不善者吾亦善之,德善。信者吾信之,不信者吾亦信之,德信。聖人在天下,歙歙焉;為天下,渾其心。百姓皆注其耳目,聖人皆孩之。
五十章
出生入死。生之徒十有三,死之徒十有三,人之生,動之死地,亦十有三。夫何故?以其生生之厚。蓋聞善攝生者,陸行不遇兕虎,入軍不被甲兵。兕無所投其角,虎無所措其爪,兵無所容其刃,夫何故?以其無死地。
五十一章
道生之,德畜之,物形之,勢成之。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。道之尊,德之貴,夫莫之命而常自然。故道生之,德畜之,長之育之,亭之毒之,養之覆之。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長而不宰,是謂玄德。
五十二章
天下有始,以為天下母。既得其母,以知其子;既知其子,復守其母。沒身不殆。塞其兌,閉其門,終身不勤;開其兌,濟其事,終身不救。見小曰明,守柔曰強。用其光,復歸其明,無遺身殃,是謂習常。
五十三章
使我介然有知,行於大道,惟施是畏。大道甚夷,而民好徑。朝甚除,田甚蕪,倉甚虛;服文綵,帶利劍,厭飲食,財貨有餘,是謂盜夸。非道也哉!
五十四章
善建者不拔,善抱者不脫,子孫以祭祀不輟。修之於身,其德乃真;修之於家,其德乃餘;修之於鄉,其德乃長;修之於邦,其德乃豐;修之於天下,其德乃普。故以身觀身,以家觀家,以鄉觀鄉,以邦觀邦,以天下觀天下。吾何以知天下然哉?以此。
五十五章
含德之厚,比於赤子。毒蟲不螫,猛獸不據,攫鳥不搏。骨弱筋柔而握固,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,精之至也。終日號而不嗄,和之至也。知和曰常,知常曰明,益生曰祥,心使氣曰強。物壯則老,是謂不道,不道早已。
五十六章
知者不言,言者不知。塞其兌,閉其門,挫其銳,解其紛,和其光,同其塵。是謂玄同。故不可得而親,不可得而疏;不可得而利,不可得而害;不可得而貴,不可得而賤。故為天下貴。
五十七章
以正治國,以奇用兵,以無事取天下。吾何以知其然哉?以此。天下多忌諱,而民彌貧;朝多利器,國家滋昏;人多伎巧,奇物滋起;法令滋彰,盜賊多有。故聖人云:「我無為而民自化,我好靜而民自正,我無事而民自富,我無欲而民自樸。」
五十八章
其政悶悶,其民淳淳;其政察察,其民缺缺。禍兮福之所倚,福兮禍之所伏。熟知其極?其無正。正復為奇,善復為妖。人之迷,其日固久。是以聖人方而不割,廉而不劌,直而不肆,光而不燿。
五十九章
治人,事天,莫若嗇。夫唯嗇,是以早服;早服謂之重積德;重積德則無不克;無不克則莫知其極;莫知其極,可以有國;有國之母,可以長久。是謂深根固柢,長生久視之道。
六十章
治大國,若烹小鮮。以道蒞天下,其鬼不神;非其鬼不神,其神不傷人;非其神不傷人,聖人亦不傷人。夫兩不相傷,故德交歸焉。
六十一章
大國者下流,天下之交。天下之牝,牝常以靜勝牡,以靜為下。故大國以下小國,則取小國;小國以下大國,則取大國。故或下以取,或下而取。大國不過欲兼畜人,小國不過欲入事人。夫兩者各得所欲,大者宜為下。
六十二章
道者萬物之奧。善人之寶;不善人之所保。美言可以市尊,美行可以加人。人之不善,何棄之有?故立天子,置三公,雖有拱璧以先駟馬,不如坐進此道。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?不曰;求以得,有罪以免邪?故為天下貴。
六十三章
為無為,事無事,味無味。大小多少,報怨以德。圖難於其易,為大於其細。天下難事,必作於易;天下大事,必作於細。是以聖人終不為大,故能成其大。夫輕諾必寡信,多易必多難。是以聖人猶難之,故終無難矣。
六十四章
其安易持,其未兆易謀,其脆易泮,其微易散。為之於未有,治之於未亂。合抱之木,生於毫末;九層之臺,起於累土;千里之行,始於足下。為者敗之,執者失之。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,無執故無失。民之從事,常於幾成而敗之。慎終如始,則無敗事。是以聖人欲不欲,不貴難得之貨;學不學,復眾人之所過。以輔萬物之自然,而不敢為。
六十五章
古之善為道者,非以明民,將以愚之。民之難治,以其智多。故以智治國,國之賊;不以智治國,國之福。知此兩者亦稽式。常知稽式,是謂玄德。玄德深矣遠矣;與物反矣!然後乃至大順。
六十六章
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,以其善下之,故能為百谷王。是以聖人欲上民,必以言下之;欲先民,必以身後之。是以聖人處上而民不重;處前而民不害,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。以其不爭,故天下莫能與之爭。
六十七章
天下皆謂我道大,似不肖。夫唯大,故似不肖。若肖,久矣其細也夫。我有三寶,持而保之。一曰慈,二曰儉,三曰不敢為天下先。慈故能勇,儉故能廣,不敢為天下先,故能成器長。今舍慈且勇,舍儉且廣,舍後且先,死矣!夫慈,以戰則勝,以守則固。天將救之,以慈衛之。
六十八章
善為士者不武,善戰者不怒,善勝敵者不與,善用人者為之下。是謂不爭之德,是謂用人之力,是謂配天之極。
六十九章
用兵有言:「吾不敢為主而為客,不敢進寸而退尺。」是謂行無行,攘無臂,執無兵,仍無敵。禍莫大於輕敵,輕敵幾喪吾寶。故抗兵相加,哀者勝矣。
七十章
吾言甚易知,甚易行。天下莫能知,莫能行。言有宗,事有君。夫唯無知,是以不我知。知我者希,則我者貴。是以聖人被褐懷玉。
七十一章
知,不知,上;不知,知,病。聖人不病,以其病病。夫唯病病,是以不病。
七十二章
民不畏威,則大威至。無狎其所居,無厭其所生。夫唯不厭,是以不厭。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,自愛不自貴。故去彼取此。
七十三章
勇於敢則殺,勇於不敢則活。此兩者,或利或害,天之所惡,孰知其故?是以聖人猶難之。天之道,不爭而善勝,不言而善應,不召而自來,繟然而善謀。天網恢恢,疏而不失。
七十四章
民不畏死,奈何以死懼之?若使民常畏死,而為奇者,吾得執而殺之,孰敢?常有司殺者殺。夫代司殺者殺,是謂代大匠斲。夫代大匠斲者,希有不傷其手矣。
七十五章
民之饑,以其上食稅之多,是以饑。民之難治,以其上之有為,是以難治。民之輕死,以其上求生之厚,是以輕死。夫唯無以生為者,是賢於貴生。
七十六章
人之生之柔弱,其死也堅強。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,其死也枯槁。故堅強者死之徒,柔弱者生之徒。是以兵強則不勝,木強則兵。強大處下,柔弱處上。
七十七章
天之道,其猶張弓與!高者抑之,下者舉之;有餘者損之,不足者補之。天之道,損有餘而補不足;人之道,則不然,損不足以奉有餘。孰能有餘以奉天下?唯有道者。是以聖人為而不恃,功成而不處,其不欲見賢。
七十八章
天下莫柔弱於水,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。以其無以易之。弱之勝強,柔之勝剛,天下莫不知,莫能行。是以聖人云:「受國之垢,是謂社稷主;受國不祥,是謂天下王。」正言若反。
七十九章
和大怨,必有餘怨,安可以為善?是以聖人執左契,而不責於人。有德司契,無德司徹。天道無親,常與善人。
八十章
小國寡民,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,使民重死而不遠徙。雖有舟輿,無所乘之;雖有甲兵,無所陳之。使民復結繩而用之。甘其食,美其服,安其居,樂其俗。鄰國相望,雞犬之聲相聞,民至老死不相往來。
八十一章
信言不美,美言不信。善者不辯,辯者不善。知者不博,博者不知。聖人不積,既以為人己愈有,既以與人己愈多。天之道,利而不害;聖人之道,為而不爭。
道德經
老子道德經第一章
「道可道,非常道,名可名,非常名。無名,天地之始,有名,萬物之母。
故常無欲以觀其妙,常有欲以觀其徼,此兩者同出而異名,同謂之玄,
玄之又玄,眾妙之門。」
白話譯文:
「道」是可以說的,但說出來了,就不是那恆常的「道」。
「名」是可以表白的,但表白出來了,就不是那恆常的「名」。
在還沒有表白前,那個無分別的狀態是天地的本源;
既有了表白,這個分別了的狀態,是萬物生長的母親。
回到恆常而無分別的狀態,便可以觀看到道體的奧妙。
經由恆常而現出分別的跡向,便可以觀看到道體的表現。
無分別的狀態、有分別的跡向,兩者都出於恆常的道體;
但在表白上,名稱卻是不同的。
就這樣的不同而又同,我們說它叫做「玄同」。
「玄同」是說在生命的玄遠之源是相通的,這便是「道」;
「道」是萬有一切所依歸及開啟的奧秘之門啊!
老子道德經第二章
「天下皆知美之為美,斯惡已。
皆知善之為善,斯不善已。
故有無相生,難易相成,長短相形,高下相傾,音聲相和,前後相隨;
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,行不言之教,萬物作焉而不辭;
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功成而弗居;
夫唯弗居,是以不去。」
白話譯文:
天下人都執著什麼是「美」,這樣就不美了。
天下人都執著什麼是「善」,這樣就不善了。
「有」和「無」兩者相伴而生;
「難」和「易」兩者相伴構成;
「長」和「短」兩者相待而現;
「高」和「下」兩者相待依倚;
「音」和「聲」兩者互為和合,
「前」和「後」兩者互為隨從,
貫通天、地、人的聖人了然於心,
能用「無為」來處事,
用「無言」來行教,
萬物就這樣不離開生命之源的道而生長著。
「道」生育了它,但不佔有它;
「道」長養了它,但不依恃它;
成了功,卻不居功;就因不居功,所以永遠不離。
老子道德經第三章
「不尚賢,使民不爭;不貴難得之貨,使民不為盜;不見可欲,使民心不
亂;是以聖人之治,虛其心、實其腹、弱其志、強其骨。常使民無知無欲,
使夫智者不敢為也。為無為,則無不治。」
白話譯文:
不崇尚賢德的名號,使人民不鬥爭;
不尊貴難得的東西,使人民不偷盜;
不現出貪欲,使人民的心不紛亂。
聖人治國,放空了心靈,
填飽了肚子,柔弱了意志,強韌了筋骨,
守著恆常之道,使人民不執著、不貪欲,
使自作聰明的人不敢有所作為,
回到不為什麼目的的作為,
自自然然就能達到無不治的目的。
老子道德經第四章
「道沖而用之,或不盈。淵兮似萬物之宗;挫其銳、解其紛、和其光、同
其塵,湛兮似或存。吾不知誰之子,象帝之先。」
白話譯文:
道是生命之源啊!
空無地去用它,或且永遠填不滿它。
淵深地像是萬物所匯歸的地方。
挫掉了銳利,
解開了紛雜,
柔和了亮光,
和同了塵世,
它深湛難知,卻像是存在你的左右,
我們不要老問「它是誰生的兒子啊!」
原來在萬象出生之前它就存在了。
老子道德經第五章
「天地不仁,以萬物為芻狗;
聖人不仁,以百姓為芻狗。
天地之間,其猶橐籥乎!
虛而不屈、動而愈出,
多言數窮,不如守中。」
白話譯文:
天地不偏私他的仁心,
把萬物視為草編的狗,任其自然;
聖人不偏私他的仁心,
把百姓視作草編的狗,任其自然;
天地之間,它就好像個大風箱一般,
虛空而沒有盡頭,
鼓動它就愈來愈有勁,
話多了祇會招來困窘,
倒不如默默守著中道而行。
老子道德經第六章
「谷神不死,是謂玄牝;
玄牝之門,是謂天地根;
綿綿若存,用之不勤。」
白話譯文
那川谷之神啊!永生而不死!
這就叫根源的生育之門啊!
那根源的生育之門啊!
這就就做「天地之根」
它綿綿密密的好似存在你左右,
用著,用著,永不停歇
老子道德經第七章
「天長地久,天地所以長且久者,
以其不自生,故能長生。
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,
外其身而身存。
非以其無私耶!
故能成其私。」
白話譯文:
天地是長久的,
天地何以能既長且久呢!
祇因為祂不偏私地生長著,因此能長久地生長!
聖人了然於心,因此把自己放到後面去,這樣好讓人民能擺在前面來,
把自己放在外頭,好讓人民能在裡頭生存!
正因為祂能沒有私心,所以能夠讓每一個人都成就它自己。
老子道德經第八章
「上善若水,水善利萬物而不爭,處眾人之所惡,故幾於道。
居善地,心善淵、與善仁、言善信、正善治、事善能、動善時。
夫唯不爭,故無尤」
白話譯文:
最上等的善就像水一樣,看似柔弱卻是包容,
水的善,利益了萬物,而不與他們爭鬥,
處在眾人所不喜歡的地方,卻因而接近於「道」。
處世要好好學習大地的渾厚,
用心要好好學習深水潭子般的包容,
交往要好好學習人際的真實感通,
說話要好好學習信用的確定,
為政要好好學習治事的穩健,
行事要好好學習才能的運用,
變動要好好學習時機的抉擇,
正因為不去爭鬥,因此不會招來怨尤!
老子道德經第九章
「持而盈之,不如其已;揣而銳之,不可長保;
金玉滿堂,莫之能守;富貴而驕,自遺其咎。
功成身退,天之道」
白話譯文:
老想維持著滿盈,倒不如罷了!
老想錘煉使銳利,那便不可長保!
金玉滿堂,卻不能自守;
富貴驕慢,將自取其咎;
功成了、名就了,正該是把身退下來的時候,
這是大自然之道啊!
老子道德經第十章
「載營魄抱一,能無離乎?
專氣致柔,能嬰兒乎?
滌除玄覽,能無疵乎?
愛國治民,能無為乎?
天門開闔,能為雌乎?
明白四達,能無知乎?
生之蓄之,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長而不宰,
是謂玄德。
白話譯文:
魂魄環抱,和合為一,能夠不離開道嗎?
任使真氣,回到柔和,能夠像嬰兒一般嗎?
滌除污垢,玄妙照見,能夠沒什麼弊病嗎?
愛護人民,治理國事,能夠無為而為嗎?
任由自性,動靜自如,能不柔弱自守嗎?
明亮坦白,四通八達,能夠無執無著嗎?
生生不息,涵和蘊蓄,
使其生長,卻不占有,任其作為,卻不依恃,由其生長,卻不宰制,
這就叫做玄妙之德啊!
老子道德經第十一章
「三十輻,共一轂,當其無,有車之用。
埏埴以為器,當其無,有器之用。
鑿互牖以為室,當其無,有室之用。
故有之以為利,無之以為用。」
白話譯文:
三十支車輻拱著一支車轂,正因中間是虛空的,所以車子才能運轉使用。
摶揉黏土做成器皿,正因中間是虛空的,所以器皿才得盛物使用。
開鑿門窗,起造房舍,正因中間是虛空的,所以房舍才得居住使用。
因此有形有象,利益萬物;虛空無物,妙用無窮。
老子道德經地十二章
「五色令人目盲,
五音令人耳聾,
五味令人口爽,
馳騁田獵,令人心發狂;
難得之貨,令人行妨;
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;
故去彼取此。」
白話譯文:
紅黃藍白黑,五色紛雜,眼花撩亂,令人目盲;
宮商角徵羽,五音雜沓,令人耳聾;
酸甜苦辣鹹,五味蒸騰,令人口爽;
跑馬田獵,心意紛馳,迷失本性,令人心神發狂;
珍貴寶物,難得財貨,引發殺機,令人行動受到傷害。
就是這緣故,聖人為了肚子,祇管填飽自得;不為眼睛,向外追逐不停。
因此,去掉了外在的追逐,所得的是恬然自適。
老子道德經第十三章
「寵辱若驚,貴大患若身。
何謂寵辱若驚?寵為上、辱為下,
得之若驚,失之若驚,是謂寵辱若驚。
何謂貴大患若身?吾所以有大患者,為吾有身。
及吾無身,吾有何患?
故貴以身為天下,若可寄天下;
愛以身為天下,若可託天下。」
白話譯文:
是寵是辱都令人驚駭,最大的禍患卻是自己啊!
怎麼說「是寵是辱都令人驚駭」,寵是得了上頭的寵愛,辱是受了下面的
侮辱,
得了它讓你驚駭,失了它也讓你驚駭,所以說「是寵是辱,都令人驚駭」。
為何說「最大的禍患卻是自己呢?」
我為何有這最大的禍患呢?正因為我老執著占有自己啊!
要是我能不執著自己,我又有何禍患呢?
能重視到拿自己的身子去為天下服務,這樣才能寄望以天下;
能喜歡拿自己的身子去為天下服務,這樣才能交託以天下。
老子道德經第十四章
「視之不見名曰夷,
聽之不聞名曰希,
搏之不得名曰微,
此三者不可致詰,故混而為一。
其上不皦,其下不昧,
繩繩不可名,復歸於無物。
是謂無狀之狀,無物之象,是謂惚恍。
迎之不見其首,隨之不見其後。
執古之道,以御今之有。
能知古始,是謂道紀。」
白話譯文:
看它不見(它是無相的)就叫它「夷」,
聽它不到(它是無聲的)就叫它「希」,
摸它不著(它是無形的)就叫它「微」,
它是無相、無聲、無形的,不可以用言語來形容。
它混沌不分,合而為一。
這整體不分的「一」,它表現出來的並不亮麗,
含藏在裡的,卻也不昏暗;
它綿綿不絕地,難以名狀,最後回復到空無一物,這就叫做
「不可名狀的狀態,不可表象的真象」
這就叫做不可捉摸的「恍惚」。
想迎接於前,卻見不著它的頭;
想追隨於後,卻見不著它的身影。
操持古之大道,治理現前萬有一切;
能知原始古道,這叫做「道之統紀」。
老子道德經第十五章
古之善為道者,微妙玄通,深不可識。
夫唯不可識,故強為之容。
豫兮若冬涉川,猶兮若畏四鄰,
儼兮其若客,渙兮若冰之將釋,
敦兮其若樸,曠兮其若谷,渾兮其若濁。
孰能濁以靜之徐清,孰能安以動之徐生。
保此道者不欲盈,夫唯不盈,故能蔽而新成。
白話譯文:
古時候,那善於修道的人,精微、奧妙、玄遠、通達,
深涵於道,難以了知。
正因為他深涵於道,難以了知,因此我勉強地為他做一番描述形容。
他遲疑審慎像是冬天涉過河川上的薄冰一般,
他猶疑拘謹好像是畏懼四鄰的窺伺一般。
他莊敬恭謹好像是賓客一般,
他除去執著好像冰雪銷融一般。
他敦厚樸實好像未經刨開的原木一般,
他胸懷寬廣好像幽深的山谷一般,
他渾淪不分看起來像是混濁的水一般。
誰能讓那混濁動盪的水,逐漸歸於寧靜,慢慢變得清澈;
誰能讓它安歸於靜,再慢慢啟動、徐徐生長。
保愛此道的人懂得不自滿,正因為他能夠不自滿,因此他能夠去舊更新。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十六章
致虛極,守靜篤。
萬物並作,吾以觀復。
夫物芸芸,各復歸其根,
歸根曰靜,是謂復命。
復命曰常,不知常,妄作凶。
知常容、容乃公,
公乃全,全乃天,
天乃道,道乃久,
沒身不殆。
白話譯文:
要極力的回到虛靈的本心,要篤實的守著寧靜的元神。
讓萬物如其萬物各自生長,我只靜靜的體會著生命的回歸。
一切存在如此錯雜紛紜的生長著,它們總是個自回復到自家的生命本源。
能夠回復到自家生命本源,這真叫做生命的回歸啊!
回歸生命本身就叫常道,沒體會得常道,胡作非為,那就會產生了禍害。
體會得常道就會生出包容,體會得包容就會變得廓然大公,
廓然大公才得周遍完全,周遍完全才能自然天成。
自然天成就能符合於道,符合於道也就能悠久無疆,
終其一身也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了!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十七章
「太上,不知有之;
其次,親而譽之;
其次,畏之;
其次,侮之;
信不足焉,有不信焉。
悠兮其貴言。
功成、事遂,
百姓皆謂:我自然。」
白話譯文:
最上乘的國君治理天下,使得人們不覺得有他的存在;
其次者,使得人們來親近他、贊譽他。
再其次者,使得人們畏懼他;
又其次者,使得人們回過頭來侮辱他;
統治者的誠信不足,老百姓們也就無法相信你。
悠悠然地行事吧!不要輕易的發號施令。
成功了,完事了,老百姓們說:我們原來就自自然然的這樣了!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十八章
「大道廢,有仁義;
智慧出,有大偽;
六親不和有孝慈,
國家昏亂有忠臣。」
白話譯文:
廢棄了自然大道,就得強調人間的真情實感、義理規範;
出離了智慧明照,人間的造作詐偽也就群起而生了。
父子、兄弟、夫婦,這六親無法和諧共處,這時就得強調孝道與慈愛的重要。
國家昏亂不堪,這時候才有所謂的「忠臣」。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十九章
「絕聖棄智,民利百倍;
絕仁棄義,民復孝慈;
絕巧棄利,盜賊無有。
此三者以為文不足,
故令有所屬。
見素抱樸,
少私寡欲。」
白話譯文:
絕棄了聖智的美名,不會為此美名來迫壓人民,人民自然可以得利百倍。
絕棄了仁義的聲名,不會為此聲名來奴役人民,人民自然可以歸返孝慈。
絕棄了巧利,不再生起貪取之心,那盜賊也就不會存在了。
這三者是說人間的禮文制度不足以治理這個世界,
因而得讓它有所歸屬於自然。
讓你的天真朗現吧!永遠懷抱著真樸的本心吧!
自然而然,你的私心就減少了,你的欲望也就降低了。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二十章
「絕學無憂,
唯之與阿,相去幾何?
善之與惡,相去若何?
人之所畏,不可不畏。
荒兮其未央哉!
眾人熙熙,如享太牢,如春登臺。
我獨泊兮其未兆,如嬰兒之未孩。
儡儡兮若無所歸!
眾人皆有餘,而我獨若遺。
我愚人之心也哉,沌沌兮!
俗人昭昭,我獨昏昏。
俗人察察,我獨悶悶。
澹兮其若海,飂兮若無止。
眾人皆有以,而我獨頑且鄙。
我獨異於人,而貴食母。
白話譯文:
棄絕後天擾攘的學習,免除憂愁煩惱吧!
人家唯唯諾諾說你好,或者人家拿言語呵斥你,那相去有多遠啊!
人家評價是善,或者人家評價是惡,兩者距離可有多遠啊!
人家所畏懼的,我們也就不可以不畏懼,這是世事之然啊!
不過,大道廣闊,無涯無際,永不停歇!
世俗大眾,熙熙嚷嚷,好像享用了豐富的宴席一般,好似春日裡登臺遠眺
一般,總湊個熱鬧!
唯獨我澹泊的、寧靜的,起不了什麼兆頭,就好像那還沒長大的嬰兒一般。
閒散悠遊,沒有什麼特定的目的,好像無家可歸似的。
世俗大眾總要為自己打算,留個有餘,而我獨獨像是有所缺憾一般!
我守著愚人之心啊!渾渾沌沌的啊!
世俗人求的是烜赫顯耀,我獨獨喜歡默默無名。
世俗人總好精明能幹,我獨獨喜歡渾渾無心。
心地恬澹好像大海一般,飂闊無涯,永無邊際。
世俗大眾總要個目的、有個憑藉,而我獨獨固守自然,寧願鄙陋。
我獨獨不同於一般世俗大眾,我所尊貴的是回到母親的懷抱,渴飲母愛甘泉!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廿一章
「孔德之容,唯道是從。
道之為物,唯恍唯惚,
惚兮恍兮,其中有象;
恍兮惚兮,其中有物。
窈兮冥兮,其中有精,
其精甚真,其中有信。
自古及今,其名不去,
以閱眾甫。
吾何以知眾甫之狀哉?以此!」
白話譯文:
最大的德行願景,就是順從著自然大道。
自然大道究是何物呢?有無虛實,恍惚難辨!
恍恍惚惚中,自然大道顯現了意象;
恍恍惚惚中,那意象逐漸轉為具體的形物了;
自然大道是何等深遠而幽冥,卻隱含著精誠的動力,
自然大道的精誠是真切的,這裡有其確信不移的地方。
從古到今,人們用了許多名言概念去建構這世界,它總離不開「自然大道」。
就是經由「自然大道」,才能審閱人間大眾各種事物。
我何以能夠知道人間大眾各種事物的情狀呢?就憑這「自然大道」。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廿二章
「曲則全,枉則直,
窪則盈,敝則新,
少則得,多則惑。
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,
不自見故明,
不自是故彰,
不自伐故有功,
不自矜故長。
古之所謂曲則全者,豈虛言哉?
誠全而歸之。」
白話譯文:
彎曲正所以能伸直,
低窪正所以能滿盈,
破舊正所以換新,
少了正所以能得到,
多了正所以造成迷惑。
因此,聖人懷抱著整體的道來做為天下人所學習的範式。
不自我表現,因此反而明白;
不自以為是,因此反而彰顯;
不自我誇耀,因此反而功勞長存;
不自驕自滿,因此反而得以生長。
古來所說「曲折才得周全」這樣的話,那裡是虛飾的話而已呢?
實在說來,是應該像這樣的周全才能歸返於道啊!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廿三章
「希言自然,
故飄風不終朝,驟雨不終日。
孰為此者?天地。
天地尚不能久,而況於人乎?
故從事於道者,同於道;
德者,同於德;
失者,同於失。
同於道者,道亦樂得之;
同於德者,德亦樂得之;
同於失者,失亦樂得之。
信不足焉,有不信焉!
白話譯文:
默然無語,自然天成,
暴風颳不了一整個早上,急雨下不了一整天。
是誰使得它們這樣子的呢?是「天地」
天地尚且不能讓暴風急雨持續長久,更何況人呢?(人怎可能讓苛政暴刑長久呢?)
因此之故,順從於自然大道的,它就和同於自然大道;
依循著天真本性的,它就和同於天真本性;
一旦失去了自然大道、天真本性,它也就這樣失去了自己。
生命和同於自然大道的人,自然大道也樂與相伴;
生命和同於天真本性的人,天真本性也樂與相伴;
生命失去其自己的人,那自然大道、天真本性也就不願與它相伴。
自己守的信諾不足,自然大道、天真本性也就不信任它!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廿四章
「企者不立,跨者不行。
自見者不明,自是者不彰;
自伐者無功,自誇者不長。
其於道也,曰:餘食贅行。
物或惡之,故有道者不處。」
白話譯文:
墊著腳跟,會站不穩,
張大布伐,反而難行!
自我表現,反而沒得明白;
自以為是,反而沒得彰顯;
自我誇耀,反而沒有功勞;
自驕自滿,反而沒得生長。
像這樣子對於道,可以說是「吃過頭,剩下的飯;做過頭,累贅的行止」,
就事來說,會令人心生厭惡,因此有道之士,不願意這樣做。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廿五章
「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。
寂兮寥兮,獨立而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為天下母。
吾不知其名,字之曰道,強為之名曰大。
大曰逝,逝曰遠,遠曰反。
故道大、天大、地大、人亦大。
域中有四大,而王居其一焉!
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」。
白話譯文:
有個東西混然而成,在天地之前即已存在。
無聲無息的、無邊無際的,敻然獨立,永不遷動;
周而復始,運行不已,它可以做為一切天地萬物的母親。
我們不知何以名狀它,約定叫它做「道」;勉強地形容它,說它是廣大無邊;
廣大無邊而運行不盡,運行不盡而玄遠無際,玄遠無際而又返迴本源。
這麼說來,道大、天大、地大、人亦大。
(這麼說來,總體之本源的「道」是創生不已的、普遍而高明的「天」是
寬廣無涯的,具體而厚實的「地」是涵藏無盡的,虛靈明覺的「人」也一
樣具有自強不息的創生可能。)
整個大宇長宙中有這四大,而人居其中之一,
人學習「地」的厚實涵藏,進而學習「天」的高明寬廣,進而學習「道」
的本源創生,最後則是效法學習「自然」生成。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廿六章
「重為輕根,靜為躁君;
是以聖人終日行不離輜重,
雖有榮觀,燕處超然。
奈何萬乘之主,而以身輕天下?
輕則失根,躁則失君。」
白話譯文:
穩重是輕易的根本,寧靜是躁動的主宰;
因此治國的聖人終日離不開承載衣物糧食的車子,
即使是華美豐盛蔚為大觀,但平居之時,仍要超然物外,
怎麼可以讓那萬乘之君,輕率地治理國家呢?
輕率就會失去了根本,躁動則會失去了主宰。
《老子道德經》第廿七章
「善行無轍跡,
善言無瑕謫,
善數不用籌策,
善閉無關鍵而不可開,
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。
是以聖人常善救人,故無棄人;
常善救物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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